我房子后院的邻居是单亲的冰。两个上初、高中的半大孩子每周穿梭在两个父母的家。这一周,她的房子到了晚上只有一个窗户有微弱的灯光,黑黝黝的一片寂静,估摸着孩子在前夫家。今年依然疫情肆虐,从圣诞节到新年,她家连节日的灯彩都省了。转眼已经是四月的初春,却觉得还是像冰冷的冬季一样漆黑。
「冰,这一周孩子在他们爸爸那里住吧?妳一人在家,明天天晴,我们去河滨走路好吗?」 我微信她。 「滴」地一声,一个「OK」带着大大的笑脸蹦出来。
次日,如约。午后暖阳,斜照在河面,几只野鸭静静地划着水。我俩深深吸着清洌的空气。我小心地捡着话聊,有一句没一句。
「手续快办完了… …孩子们的爸爸准备再婚了。孩子们…还好,就是老二老在电脑上玩,上初中了,和我没什么话聊了。今年居家防疫,都在上网课,成绩一落千丈。」 她眺望着远处的飞燕,眼里露出一丝迷茫。
我轻叹了一声,隔着口罩我向她深看一眼,想过去抱抱她,伸出去的手迟疑地缩回来 – 疫情期间,要保持社交六英尺距离。
「晚上妳一个人时间很多哦?都玩儿些啥?」怕伤她自尊,我关切但又故作轻松地问道。
「习惯了,我打坐。」她轻声平静地回答。平静中却让人感到无奈和寂寥,带着无形的距离。我知道她常去佛堂。我想换个话题。
我前院对面的邻居凯西常常告诉我,她最喜欢我的圣诞树的彩灯。当冬夜降临,彩灯燃起,远远望过来,是她最开心的时候。其实,这个习惯是我跟她学的呢。她也是每年圣诞期间特意把百叶窗打开,让邻居看见她屋里圣诞树的彩灯,一直到天亮。即使是她老伴儿过世的那年,她也不忘记。
「每次看到妳窗户透出的灯光,我很开心。妳住后面,可以看到我的饭厅,我在饭厅为妳留一盏灯。」 我说。
冰转过头来,口罩虽然遮住她笑容,眼睛却是会说话的,「好啊,我也为你留一盏灯!」她爽快地答道。
「周末我带孩子去左子山远足,妳一起去吧?… ….哦,对了,我要拐到另一个城市去打冠状病毒疫苗,妳可以… … 在车里等一下吗?」她期待地问我。
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,心里或许也有些担心打了疫苗后有什么状况,有个大人陪着,心里踏实些吧。
「那还用说,不见不散,我会给孩子们准备三明治和饮料的,妳就别操心了。」我回答道。
河面依然静谧,远处一群野鸭扑楞楞扇着翅膀飞上岸来,步态憨憨地摇上草地。
黑夜里,若是有一盏无论何时,特意为邻舍而留一盏灯,那光陪他度过寒冷和黑暗,会存留到清晨太阳升起。施的人乃举手之劳而已,受的人却不只是享受一盏灯的光亮,而是享受了温暖和希望。
想到邻舍,思绪飘到好撒玛利亚人的故事。孤单、险恶的远途,一位令以色列民鄙夷的撒玛利亚人,却为一位被劫匪打伤的以色列人,停下脚步,为他缠裹伤口,俯身扶他上牲口,带他到客栈,第二天还特意回来帮他付了房费,然后悄然而去。被神子民鄙夷的撒玛利相助亚人,却能不问人的背景,只看到他的需要,便倾心,可更贵的是第二天的特意。而身为神子民的你我,谁是我们的邻舍?令人深思,却不深奥,只需要我们用心和特意。
但愿夜深之时,每一家都为邻舍留一盏灯,留下希望,留下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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